原创诗歌——在乡下读《滇南本草》(组诗)

原创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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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缺

 一套60年代出版的书,三本。

只有上本随父亲转业到农村。

其中一本,父亲说

在部队丢失了。实际上是

被战友偷去了,这并不是

月黑风高夜晚发生的事。

父亲怕说出来,

有损传统的美德,

无益军人的威信。

父亲也是要面子的人。

他拿过枪的手,

就算抱着玉米棒子

也不忘曾经——

军纪严明的神圣责任。

另一本,父亲说

被徐国友借阅后至今未还,

这人怕骨头已长草药了,书也怕

早被“国有”了。父亲还说

当一料兵,除了他和这本书,

什么都败完了……

 

        孤本

 

一本失却故乡的草药孤本。

我视作最后一根,

痛痒粘住痛痒的救命稻草。

曾经熊熊燃烧的柴焰,如蛇蜕皮。

把另一段痛痒粘住痛痒的烟火,

留足味道。我被岁月惊出

一身冷汗。如一本书,

被炊烟舔净寡白。

 

        沉静

 

打开邮绿封面,我确信——

已经看到,停歇的战火的沉静。

一株草药的历史,在书中,

也开始冒出一身冷汗。

图文并茂的叙说。繁体字。

直观图。是痛痒粘住痛痒的详说。

几只没被药书灭迹的虫子,

将春天蛀出几个漏洞。

扉页甚新,如父亲刚用剪刀,

剪掉自己的白胡子的下巴。

光亮沉静的下巴,陈旧。干净。

 

        父名如药

 

有蜘蛛慢慢从楼上下来……

用一根单丝,在我的眼皮底下

玩空中飞人。继而落到书上。

盖有父名“王直昌”印章的地方,

太阳西沉。残红如血。

如那蜘蛛,形迹远遁。

在我看来,一个朱红

拓印上去的父亲的名字,

也是一味苦味十足的草药。

这味治病的单方,

在故乡的田间地角,

到处都可以一眼找到。

 

        父亲如书

 

不知道是谁,

败掉了父亲的家当和前程。

也不知道是谁,

带给了父亲隐伤和叹息。

我只知道父亲的存在,

就是乡村一部不可多得的活药典。

正版的,当时定价3.6元的奢侈品。

我还知道,是谁把他,

发给我作感性阅读。

 

        父爱不苦

 

药书里有钢笔耕过的痕迹。

一眼望去,形似父亲挖的种坑。

有些歪斜,日光投影下的扭动。

那是父亲,在油灯下将自己,

以及别人的病痛开除户籍的明证。

听说:有百味药,非得要父亲,

亲自把他所认识的汉字用作药引。

苦参被重点打勾擦洗脓疮的日子,

农事苦熬着父亲,直到他

交出嘴角上下的全部浓黑。

父亲苦熬着草药,直到它们

交出根叶里隐藏的那点性别。

草药苦熬着汁水,直到我们

用一声接一声的啼哭把他逗笑。

 

        父义疗毒

 

冠以“植物王国”的云南,

只要知道用途,百草都是药。

一种学名叫“白马刺”。

俗称“雀不站”。

俚语“恶鸡婆”的高山植物。

就是这种恶名在外的善根,

被父亲发现并大胆用作

久治不愈的肝病,配以排毒。

在一个已经麻木的词里,

“恶鸡婆”被渐次好起来的唐族大哥,

当亲娘一样喊着。这个正名,正是

一个学名叫“王直昌”。

外号“老转”。

绰号“病先生”的父亲之创举。

这不得不让我相信——

善根是佛,善意是父。

 

2009.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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