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外生活的十年,渐渐有了一种习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亮着幽暗的灯,在散乱着低回慵懒的乐音中,捧一方陶瓷的碗,大口地喝茶。茶的清香中柔进花的芳鬱。有时候,写字的时候,突然就停了下来,默默地只是饮茶。
喜欢注视,滚烫的水掺入碗中时,舒展的叶片上下浮动的和谐,然后思绪飘到很远很远。
茶水的旋涡里有很多的思念。一些遥远触及不到的东西。
喜欢看奶奶饮茶的样子,和谐地只是微笑着享受茶的香甜。
她会说,“放一些好的意念在茶水里,饮下定会得到某种快乐,品茶是一种自己与人生对话的方式。”
这样的场景,现在只能被我定义为回忆了。我失去了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永远的含义,即使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永远。
她离开的时候,我的梦中竟没有她的告别。
回忆一个人的时候,思念里总是有同一个人的两面的。
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两张不同的面孔。也许看见一个人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的时候,却看不见另一张脸上的悲哀。
奶奶一直在我的印象中是很独立的女人。曾祖父母去世得早,她16岁的时候下南洋打篮球。比赛塑造了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性格里一些坚强的东西。
一个人在外生活的时候,会感到自己的血液里涌动着这样的情绪。这些年一个人在人群间穿梭,却总不知道会为了谁停留。会有一个人流泪的时候,总是关了门,开响音乐,哭红了眼睛,洗干净了脸,又强迫自己笑了出来。
记得得知奶奶去世消息的那一天,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时间空间咫尺天涯的距离。那一天看星星时,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一直在心里有一句话:人死的时候,天上变多了一颗星星。
想起那些和奶奶一起饮茶的日子,如果过去的记忆都是黑白的,那么因为人的存在,让许多色彩鲜活起来,好像看梵高的画作,色彩艳丽。
很小的时候,什么样的茶我都是不偏好的,总觉得那灰绿的叶子煮出来的水苦苦的。不善于喝茶,却记住了奶奶的一些闲散的话语,那飘荡的叶片有神奇的魔力,会讲述许多不同心情的故事,闲闲散散,彷佛艳阳天里的柔柔的风。
随着年岁疯长,经历了一些青红的日子,慢慢地爱上了品茗的乐趣,也许就是这人生微苦而甜的滋味。
在外生活的日子,饮茶和喝咖啡已经成为我血液里的一种需求。只是饮茶的时候,整个过程里藏着一种浓浓的思乡情结。
从思维和观念的角度,我很难把自己脉络分明地归类于纯粹的东方式的传统,或者是完全西方开放的自由。只是觉得,文化是一种承传,需要拿来,还需要揉入,好像和面,最后的火候到位的精华是在推推揉揉之间的。
喜欢品不同口味的茶,好像读不同人的思念的情结。
茉莉花茶澹澹的清香里孕的是女人思念时的粉面梨花;清绿舒展的碧螺春里道的是男人相思时不为人知的心慌意乱;绿茶的蜷曲的叶片里藏着生活里苦后微微的那点甜,红茶由柠檬勾兑的和谐里是生命的一些参悟。
今年三月以来一直习惯了饮一种叫“JapanClassic”的茶,在不同的咖啡店里。一种透着澹澹的清香的绿茶,温温暖暖,如果每一种茶寄予的都是对一个人的思念,那么饮这种茶的时候,常常觉得奶奶就坐在我的对面,我们俩微笑着用惯有的心情谈笑风生。一直心里有这样一种感觉,奶奶的生命在我的生活里延续。
你饮茶的时候,茶香里有着怎样的思念 这眷恋的又是谁呢?